桃華一夢

天 朝戊戌年春，有仕子善操琴。其聲清而律雅，不為俗韻和。士樂好山水，一日攜琴載酒，乘舟溯流，且喜兩岸青山迎送，飛鳥往來，怡然自得。忽逢桃花林，夾岸數百步，中無雜樹，芳草鮮美，落英繽紛。甚異之，遂棄舟登岸，覓路前行，欲窮其林。 孰知重花如障，久不見林盡，反失來路。但賞滿目春色，心下暢快，曾不以為意。復行數裡，前方豁然開朗，乃環顧讚嘆，忽見一少女倚臥樹下，粉裳妙齡，姿容絕艷。近而視之，其鮮妍嬌美，脫俗可愛，難以描摹，而萬千桃華俱失色矣。不覺上前，為之輕撣肩頭落花。攪擾醒轉，凝睇來客。望眸光清澈，瀲灩流照，無邪無欲，不染凡塵，雖有心致歉，猶恐唐突仙子，唯有默然。 女旋起身，廣袖拂動，裙裾微揚，極盡曼妙之儀。自雲乃此地司花神子，名曰桃，問所從來。具答之。便邀留作伴，導覽桃源盛景。花仙有幻化之能，一應所有，彈指輒就。二人或撫琴伴舞，或飲酒對詩，嬉戲遊鬧，如魚得水，互引為知己。如是倏忽旬餘，仕人顧念俗務繁雜，忍心請辭。桃姬依依惜別，囑其復來。慨然允諾，遺琴而去。 不意世事難遂人願，而時局動盪，先有天災兵禍，後有瘟疫肆虐。士亦幾經挫磨，期間立身之危，畸零之苦，懷才不遇之恨，天地悠悠之悲，悒悒難伸之痛，不可盡述，竟未得便。 所幸世事雖艱，終有轉機，疫病雖惡，終有盡時。及癸卯年，春氣又至，萬物復甦。一日輕撣琴案落花，憶及當年之諾，即撥冗啟程。便攜琴載酒負劍，駕舟逆行，溯流窮源。沿途所見，歷歷如故。復尋路穿林，滿目桃華，繽紛絢爛，恰似往昔。忽見玉人駐足樹下，朱顏雖減，風姿猶勝，正自翹首。 「子何去久？卻教神姬獨候。」 愧而急趨。端詳黛眉微蹙，唇角噙笑，神色亦嗔亦喜，更有雙瞳剪水，脈脈含羞，流連顧盼，深情如許。不覺渾然忘言。 「今既至，小桃復得友歟。向日所思，不知如何盡述，未若且請郎君寬坐，試聆我新曲——」（《小桃源記》 文案：沈蒼緋 陶淵明）